首先，我要對版主表示歉意。這是他站的問題，但我無法在那裏回答，這樣做是迫於無奈，希望版主多多見諒。事情是這樣的：
這個題目是從某站轉貼過來的，是有一位網友發表，由該站方面貼於首頁，讓大家能夠點選去看。末學看過以後想要與這位網友討論，於是再次加入會員，也獲得了許可。於是便在該站發表了多篇回應。然而，就在當天晚上，發現該站管理人員把末學的貼文全部刪除，並且取消末學的帳號。這讓末學感到非常難過，難過的是，無法回應，也無法抗議。但這不是重點，重點是，末學希望貢獻自己的心得，讓網友們有所利益。那，因為我的帳號被取消，相信今後再也不能在那個站上面有所貢獻，希望那位網友可以看到末學的回應，所以只好放在這裡。
該文全文如下：
發表人：阿土 發表於: 2007-05-15 ,23:17 文章主題: 梵文佛典寫本的解讀與梵文文法 |  |
有許多佛教徒認為現代梵文不足信，他們的說法是：今天所學的梵文，是拉丁化的梵文….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以上為該題全部的內文，下面是末學的回應。 | |
關於您的問題，末學敬答如下：
1.您說到："有許多佛教徒認為現代梵文不足信，他們的說法是：今天所學的梵文，是拉丁化的梵文…. "
這問題是這樣的，台灣目前教導梵文課程還是有些混亂，首先是世界學術統一承認的梵文字體是印度目前的國字，天城體字母。但是迫於網站與台灣目前還不是很多人會打天城體字母。關於這一點，您可以來佛網這裡有提供下載的輸入法程式，如果您也願意的話，末學願意教你怎麼打字。拉丁化是退而求其次的方案，這是英國人統治印度以後，用西方語言學的方法來描寫印度梵文的語音。今天的這套寫法事實上比較晚近的發展，早期拉丁寫法也有相當分歧的寫法。但是，我希望大家能夠了解，這套天城體，或是拉丁寫法都是婆羅門教所提供的。這套寫法，也是現在傳承印度大乘佛教的尼瓦僧團所認可與使用，所以可以不用去擔心發音的問題。
至於為什麼佛教徒認為"不足採信"，事實上這是資訊的問題。只要多討論，多交流，您必然可以獲得想要的資訊的。這也就是我，做為學術工作者不停追求的目標所在，請支持我們致力追尋考古等學術研究工作。
2.有關波膩尼大師與西藏的「katantra」與「波膩尼的梵文文法書」的差異，末學主張最好要先閱讀Panini的八章書，可是坦白講，Panini的八章書，現在真正懂的人，台灣幾乎是沒有。 但是梵文，大家要了解，最正統的梵文不是在西藏，是在印度。而且不論是旃陀羅，還是波膩尼，基本上寫的都是同一個語文：梵文。所以不論是哪一種都是可以的。不必去分彼此。
3.對於月官大師的「Candravyakarana」是否與波膩尼的語法完全相同，不必感到懷疑！畢竟都是梵文，你有原典文獻以後，再來做比較還比較實在。
4.有關於佛教所使用的混合梵文，不必大驚小怪，基本上你還是需要有標準梵文的知識，根據耶魯大學的教授（已故）法蘭西斯，艾格頓（F. Egerton）的佛教混和梵文的文法與字典。這本字典末學常常使用。佛教的經典的語言基本上是這種夾雜著俗語和標準梵文這兩種語文，所以才有混和梵文，至於夾雜著甚麼樣的語言呢？屬於地方語言，並有中世紀印度梵文，還有巴利文。其實季羨林先生已經告訴我們：他相信大乘佛典有一種原始的俗語寫成，然後才經過演變，逐漸梵文化。假如說以法華經，是在摩揭陀國的靈鷲山演說，那法華經有巴利文版是不足為奇的。因為摩階陀語現在學者都承認，很接近巴利文。
5.很多學者都在想這個問題，事實上大乘佛典的長行是屬於標準梵文居多，而頌偈體裡面才有那種混和梵文，這種混和梵文確實有不規則，或是出乎於標準梵文的拼寫法，就連尼瓦僧團，舉例，金剛乘，的那個"金剛"，我們都熟知是：Vajra，但是尼瓦僧團是：Bajra。所以這種拼寫差異，其實並不是甚麼抄錯字之類的問題，實在是，我們要掌握一點，佛經不是一開始就是書面語，是經過長達五百年的口傳。大約在公元一世紀的時期，才開始有標準梵文的寫我想表達的是：也許這些梵文佛典寫本，並沒有抄寫錯字，但是你也可以對應看看，可以找到近似點。這部分在德國的研究是比較充分的，所以艾格頓才會有這樣的辭典可以發表。
6.關於梵文文法，事實上梵文格尾上與俗語有些許的差異。 經過艾格頓教授研究，大致上還是呈現梵文的文法樣式。文法體系上實在，你想，都是梵文，怎麼會有甚麼波膩尼體系，還是月官體系，體系上哪裡有差別呢？更重要的是波膩尼體系是被玄奘與義淨所推崇的，在義淨的著作裡面都有記載，是那爛陀寺的課本之一。
7.末學也看過西藏藏本法華經，裡面的狀況，大致上與尼泊爾梵本沒有太多差異，事實上要研究梵本，應該從尼泊爾先研究起，關於梵本研究，其實日本學者大致上都有進行尼泊爾本，中亞細亞本與西藏本（河口海慧傳來）的本子，至少就法華經來說，已經經過校對，所以才有土田勝彌，荻原雲來的改訂梵文法華經這個本子。那這個本子就是有一點：有告訴你他們兩位為什麼 認為是這樣的譯音。
從前末學在研究所上過梵文課。老師給我們一些梵本，如心經，與彌陀經。心經還比較容易查得出單字，可以知道意思，但是彌陀經顯然就有些不同，很多單字查不出來，原因在於，當時我們對於連音規則不太了解，也同時，對於混和梵文的問題一無所知。這個要等我畢業後六年，才開始明白，也才學會運用工具書幫忙。拿法華經來講，長行還比較容易明白，可是頌偈，你必須小心謹慎去讀，根據艾格頓，還有特別是日本學者做了一些索引書，才明白，有哪些"異寫體"。
8.你說："或者這樣說：只要是在西藏發現的梵文佛典寫本，都不應該用波膩尼的古典梵文來解析，而要用「Candravyakarana」或「Kalapavyakarana」來解讀呢？ "，我想是用波膩尼體系的文法書還是可以解讀的。
何謂印度傳統宗教的修行？我想如果您閱讀過帕丹迦梨的瑜珈經，這是一本全世界包含印度在內的瑜珈聖經。這部經典我推薦給大家，因為這代表了吠陀婆羅門教的瑜珈思想。瑜珈經最後ㄧ章是講"解脫"，也講四禪天等等。現在我比較關注的是，巴利文裡面也不只是巴利文，裡頭也許有不少梵文詞彙，只是巴利化了。但這並不是說佛陀講的都是外道法，而是佛陀講佛法的過程裏面，先將外道教法給予批駁，比較，然後揭示自己的教法突出的地方。佛陀的教法非常活潑，有的不講明那是佛法，就讚嘆對方修行，比如講，梵行，大家也許都耳熟能詳，可是"梵"行的"梵"是"婆羅門"這個單字。當然這個單字也有"清淨"的意思，可是當初翻譯者何以翻為"梵"？這就很有意思。按理講，乾脆講"佛行"，不正比婆羅門的修行還要"清淨"嗎？這就是我所說的，用印度眼光來看佛教思想，也許你會看到一些以前沒有注意到的地方。
現在有人曾經接觸印度教，把"梵我合一"，和如來藏思想搞混，有人以為如來藏就是外道。我從梵文與中文佛典的比較下看出，要講這樣的理論，最好先把"梵我合一"的定義弄清楚。像這個"梵我合一"到底是不是"我成為了梵"？從帕丹迦梨的瑜珈經當中講，梵我合一是瑜珈最高的境界，但是，他說：是把"我"擴大到無量無邊的邊際，感覺到自己"無限"的身形。並沒有說"我變成了大梵天王"，假如是"我變成了大梵天王"，那大梵大天還混什麼？大梵天王以為自己是宇宙創世主，如果每個人都變成大梵天王，就剛好和這個教義矛盾。所以依我來看，瑜珈經只是認為，婆羅門教的解脫，就是生為梵天，是這樣的教義。
所以終究來說，要了解佛法，也要懂一些印度的宗教的教義。所以那爛陀當年就是各種宗教的教義都教，這個傳統到西藏都還在，就是所謂的"宗義"。可是這個東西似乎在中國比較少，因為其實，佛教來到中國有一個好處，就是沒有印度思想的ㄧ些缺點，對於佛教的傳法來說是很方便的。中國人常常忘記了，佛教是從印度來的，所以常常把佛祖當作中國人的祖先，其實這樣也好。只是印度佛教其實也不是只有單純ㄧ類，你看部派就有十八個，還有大小二乘，也有密宗，這些要弄清楚還是要回歸到印度佛教的背景來看才會清楚。
松裕兄，其實般若經現在我知道在台灣大學哲學系週六有這種讀書會，是蔡老師帶領的。如果有興趣可以聯繫台大哲學系方面，詳細的時間，可以寫Mail問現代佛教學會，http://www.enpo.org.tw/www/ambs/index1.htm。現代佛教學會是一群佛教界頂尖的學者與學子組成，對於佛教的經教都有相當的涉獵與願心進行整理。其實松裕兄可以參加他們的活動。
我從前當討論版的版主，有一個心態：就是我盡量介紹教界善知識給版友，因為我想用留言方式討論可能不如直接面見，與善知識溝通比較好一點。這是我的想法。事實上我懂的也非常有限，還有很多地方需要學習。
把經典解剖，是當一個佛教學者，也是學佛人的第一門功課。畢竟佛經還是用文字寫成的，所以說文解字還是第一步的功夫。當你有能力解讀了用文字寫成的經典，接下來才開始談思想，思想通了，才開始談境界，再來談證量，最後才談究竟，這是學佛步步的次第。特別是要談思想的時候，歷史很要緊，這經教的前後位階與次第都很要緊。那我過去從事的工作，其實是越來越朝向"原始"的狀態前進，因為我學佛，也是從很多祖師大德註解，與參訪，甚且深入藏經等各種功夫路徑，也有參與過法會，與各人獨修經驗，我的經驗是：很可能，在文字的部分，解讀之初可能就有障礙，所以我學習玄奘大師的精神，重新向西天探求，當然另外的路線也是向現在的行者請教。所以我才說，自己懂得真的不多。
特別是，最近有一個電視台播放了龜兹國的介紹，因為和我的研究有關，所以很認真看。看完以後，我有一個感想，我覺得現在學佛人比較少注意當初經典被翻譯的這個問題，並不是因為我正在研究，我才這樣說，實在是因為讀過了以後，更加注意到這個經典在印度的情況。∼待續∼
舉個例子來說，大家都習以為常，漢文寫的佛典，自然就應該用漢文來理解。我先前曾經舉過，「咒」這個字，不知道大家對於這個「咒」這個字的看法如何？照教育部頒訂的《國語辭典》解釋「咒」有四種意義：
1. 用法術驅鬼除邪或治病的口訣。如：「畫符念咒」。
2. 以梵文發音的偈語或咒語。如：「大悲咒」、「六字大明咒」。
3. 用惡毒不吉利的話罵人。如：「詛咒」。西遊記˙第十回：「李定聞言，大怒道： ……你怎麼咒我？」
4. 發誓。如：「賭咒」。
不知道大家是否發現：漢字的「咒」，除了第二點佛教的解釋以外，似乎都是不太好的意思。不是詛咒，就是畫符念咒，不然就是發誓賭咒。如果不是現在佛教信徒比較有「意識」，對於不敬佛教的詞語會加以反映，恐怕是不是連佛教的「咒」也會被放在這種漢文化「咒」的文化體系下？
那這裡有一個問題：梵文的「咒」是否也和漢文化的「咒」情況類似，是個不好的東西呢？這個就是我先前講的翻譯問題。佛光大辭典講得很清楚，中文的「咒」是對應了三個梵文單字：Mantra, Vidya, Dharani，其實這三個單字意思都不太一樣，但卻都被翻譯成「咒」。為什麼當初翻譯者不思考，佛教這麼神聖的「咒」，一旦翻譯成漢文的「咒」以後，會不會以後被看成和漢文化體系下的「咒」？為什麼當初翻譯者不去想這個問題呢？導致今天在網路上，大家都還有爭論的現象產生。
若仔細觀察梵文對英文的解釋，發現Mantra和中文的「咒」，如果還有一點類似之處，就是「祈請」。事實上，「咒」與「祝」古字是通用的。古人對於惡勢力無法制裁，或某一惡事，不知何人所為，受其害者只有暗中怨恨，向神明祈求福善禍淫，誅罰惡徒。或受人誣枉，無法表白，只有對眾人發誓詛咒。此即所謂的「祝音咒」。《尚書•無逸篇》說：「厥口詛祝」。《疏》云：「祝音咒，詛咒為告神明令加殃咎也。」《周禮》春官有「詛祝」與「司巫」並列，專掌此類之事。所以在中國來講，咒，原來就是不好的事情，是和怨恨的事情有關係。但是，Mantra不一定就是「告神明令加殃咎也。」事實上，也有屬於治病的咒語，也有馴服大象與牲畜的咒語，這和怨恨是毫無關聯。反到是，對當時人們的生活有些實用之處。至於陀羅尼，我看到梵文對英文解釋，有一個很特別的意思，中文是所謂的「聞持」，其實也還有另外一個有趣的解釋：就是管狀的容器。陀羅尼這個詞在大乘佛教裡面是常見的。這種「管狀的容器」，其實也和怨恨是毫無關係。反倒是，陀羅尼是和教育有直接關連。Vidya則是知識，傳授知識的東西，就是我們翻譯成「五明」的「明」，心經上面講到「是大明咒」，那個「明」字就是Vidya。不論是Mantra, Vidya還是Dharani，都和中文原來的「咒」字意義，其實關係不是很大。但是一旦翻譯成「咒」，這就把佛法給套上了漢文的文化體系，所以一旦梵文一失傳，佛典就自然被套上漢文化的體系加以解釋了。佛教的咒語，說實在和道教的咒語是不是相同的東西，坦白講，如果你是從梵文立場來看，還真的有不小的差異。實在講起來，佛教的「咒」不論是從功能，從作用上來看，和畫符降道法的道士用的「急急如律令」那種咒語事實上還是有不小的差異。從Vidya和Dharani這兩個字來看，是和教育有直接的關連。Vidya本身就是知識的意思，Dharani真要用中文來直譯，翻譯成「口訣」可能比較貼切一點。所以翻譯很不容易。翻譯，事實上是代表了翻譯者對於外來文化的理解，也反映了那個時代對於這個文化的理解程度。
假如要我翻譯陀羅尼這個字，我覺得陀羅尼，可以類比現代電腦科技，可詮釋成「撥號連線」，向佛菩薩下載智慧。因為陀羅尼這個字在梵文的意思就是管狀的容器，很像水管，也可以說就是電線。透過這種管狀容器，與佛菩薩相連，不就是向佛菩薩下載智慧嗎？這樣的解釋不是很貼切佛教的本義？
世間法的咒語，事實上是用來驅動鬼神幫忙你報仇。可是佛教的咒語沒有這個意思。但是漢傳佛教的名詞是這樣翻譯，這就造成了日後必然發生以本地文化來詮釋外來文化的問題。所以你一旦梵本失去了，自然就是要用本國文化體系來詮釋。所以梵文重不重要？當然重要了！
所以後來另外有"陀羅尼"這個名詞出來。事實上，中國的"咒"，只能說是印度部分的"咒術"意思上可能部分上的對等，可是不能拿來說成是佛教的"咒"文化，我比較認同"陀羅尼"，這個講法，因為佛教的"陀羅尼"並不等同於漢文的"咒"這個字。
換句話說，你解讀漢文佛典，其實也還要用當時人的語言觀念去解釋，你才會知道，喔！原來是這樣。
我舉例子，佛典的第一句話：如是我聞。那個"聞"字，是不是"聽"？事實上，用"聽"來解釋，是很不得已的作法，因為"聽"只能詮釋一部分的意義而已。那個"聽"在梵文的解釋，事實上是"學習"，因為古代印度是用口傳來教學，所以梵文，說是"文"，事實上是"語言"，不是文字。所以我之前強調，甚麼字體寫的梵文都不重要，重要的是那個內容。那梵文這個"聽"，其實用來表達"聽"的還不止這個字，還有其他。但是這個如是我聞的"聞"，真的不太一樣。用梵文來詮釋是："老師怎麼說，學生就得怎麼做。"我們學佛人都知道，阿難是"多聞第一"，常常就被理解成"阿難所聽過的佛法最多"，這樣講恐怕是漢文化體系的詮釋方法。佛弟子那麼多，怎麼阿難會是"多聞第一"？佛典裡面有沒有是阿難沒有聽過的？當然六祖壇經絕對是阿難沒有聽過的。但確實也有部分經典是阿難沒有聽過的，只是幾乎顯教經典阿難都有聽過。我想，如果是照"如是我聞"的那個"聞"字來看，阿難應該不只是聽得最多，也是都放在心裡面，常常Keep in his mind。所以不單是"聞"而已，事實上是"持"。所以我們常常要誦經，事實上就是把經典放在心裡面。
還有一個例子：各位在許多經典上面，第一品裡面都會講述參加法會的大眾當中，有"天子"，是不是？"天子"是"天王"嗎？"淨梵天子"是不是"淨梵皇帝"？可不是喔！如果各位仔細看，佛典裡面沒有甚麼"玉皇大帝"喔！也很少有天界的皇帝，只有"四大天王"，"大梵天王"這種"天王"。那你想"天子"是甚麼？答案是天界的眾生。如果要用梵文來解釋，其實是福報非常巨大的眾生，是不是所謂的"天上"？我只能說，這是中國文化。用"天"來象徵福報最高的境界，中國長久以來"羽化登仙"，事實上就是想要成為天堂裡面的一份子。在印度的思想來講，也確實把這些不知道何方來的神聖，乾脆都說成是"天界"。其實"香巴拉"是不是在天上呢？科學告訴我們，地球以外就是太空了。所以這就是告訴我們，佛典上面的語言，透過翻譯以後，就是轉換了文化體系，但是你要真的去理解當中所說的東西，也真的要作一番功夫，去了解佛典所說的那個語言的世界。
但是中國佛教毫無疑問是脫離了這個語言的困境。中國人真的很聰明，佛教並沒有停留在語言詮釋上面，經過了天台智者大師，與唐朝的實修實證的大師努力下，中國佛教已經脫離了語言詮釋困境，進入了實證境界。
不過，真要理解佛典，還是要從梵文來。所以這就回答一個問題：為什麼南傳佛教流傳那麼多國，每個國家卻仍然保存巴利文原典的原因。因為不論你如何解釋佛典，你都不能夠偏離原典。所以佛典還是必須從解剖台這一個步驟不可。
不過電視說鳩摩羅什翻譯經典，就用一個人獨自在燭台下用毛筆寫佛典，這是錯誤的！鳩摩羅什據我了解，事實上不是自己一個人在那裏翻譯經典，鳩摩羅什事實上是在大庭廣眾下直接翻譯經典的喔！
自古以來，尤其是中國佛教東漢以來，很多西域來高僧，包含鳩摩羅什在內，並不是在房間裡面自己搞翻譯，事實上是在大庭廣眾底下直接宣講那一部經典。所謂的翻譯經典，事實上是講經法會。這一點很重要。高僧傳說，鳩摩羅什的翻譯助手有兩千至三千位，各位知道鳩摩羅什的助手是在哪裡幫鳩摩羅什呢？答案是在講經會場上面。在講會上，鳩摩羅什是主講，他是手拿用梵本，直接講出中文。各位想一下，你們參加仁波切講經法會上，那個仁波切是用國語開示的，鳩摩羅什就是當年那位坐在講台上的仁波切。而他直接是用國語講出經典，在他的講台下，有一排僧人拿著毛筆努力地抄寫。但是鳩摩羅什也有一個很重要的要求，他要求現場每個僧人都要作筆記。每天講完一個進度，現場每個人記的筆記通通都要收回來，大師要親自閱讀。鳩摩羅什要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，他要把經典的文句，和他解釋經典的文句分開。所以就是現在大家看到的經典。我仔細比對過法華經與羅什譯本，越比對，越是讚嘆，真的你要是會讀梵文，你真的會佩服這位一代高僧，用字非常準確，幾乎是沒有錯誤，而且又是那麼緊跟著梵本體例，梵本頌偈是四句一頌，鳩摩羅什想辦法要漢文也能夠四句一頌。雖然在初品來說，並沒有成功。可是他這種精神，與翻譯的技巧，真的讓人很佩服。我看到最後，有一個心得，覺得其實鳩摩羅什的中文造詣，也真的是一代文宗。姑且不論，道宣法師後來說鳩摩羅什是七佛譯師，光是從梵本與漢譯對照就看出來，鳩摩羅什是在翻譯"法本"。
這一點很重要，前代，比如大家都知道法華經曾經有竺法護的翻譯，可是後來中國佛教幾乎全部都採用鳩摩羅什譯本，為什麼竺法護的譯本被放棄了呢？我比對以後才知道，竺法護的中文顯然相當優秀，他是站在中國人的文化背景去翻譯經典，翻出來的東西比較像文人的作品。但是鳩摩羅什所想的卻是佛典在天竺是怎麼流通的，他希望翻譯出來的不是佛經的義理而已！而是要佛教徒每天都能夠課誦的法本。竺法護的經典看起來比較像是文學家寫的文言文，但鳩摩羅什希望能夠用梵唄來唱誦佛典，所以兩相權衡之下，中國佛教自然大量使用鳩摩羅什譯本。
鳩摩羅什對於音韻非常講究，他在高僧傳上面唯一留下來的翻譯見解，就是強調佛典的體制是以音樂體制為主。這是中國佛教譯經史上唯一有關於天竺佛經體智說明的一段評論。鳩摩羅什講明這一點，就是強調，佛典的朗朗上口，其重要性不下於佛典義理的彰顯。因為只有朗朗上口，即使你一下子不懂佛理，日後也必然能夠因此領悟。
鳩摩羅什這種翻譯的文體很重要，是用四字一句來書寫散文。後來許多翻譯經典的大師都學習他的筆法，所以鳩摩羅什譯經手法，被僧祐，一位南北朝很重要的佛典目錄學者批評為"新譯"，用來區別他以前的"舊譯"。最有名的幾個詞彙都是鳩摩羅什筆下成立的，好像是"世尊"，過去翻譯是"眾祐"，其實如果懂梵文的人，會覺得這兩個名詞其實差別不大，但是以中文來說，"世尊"這兩個字顯然比"眾祐"要來得響亮，很適合套用梵唄音韻。"西方極樂世界"這幾個字就是他定下來的，之前有不同講法，但是你要是懂梵文，你會覺得，可能漢譯佛典讓你讀誦起來，阿彌陀經會讓你有比較快樂的感覺。
鳩摩羅什在佛典翻譯裡面有很多生花妙筆，妙不可言。光是這個"妙"字，"妙法蓮華經"這幾個字大家都耳熟能詳，但是之前竺法護是翻譯為"正法華經"，竺法護翻譯得很正確喔！可是大家比較看看"妙法蓮華經"，是不是比"正法華經"還更高一層？為什麼？這佛法哪有"不正"的道理？請問有哪部經是"錯誤的法"，非得你要講一部"正法"呢？所以照字面翻譯"正法華"沒有甚麼不對，可是會種下日後諍論的種子，讓佛教產生內鬨。所以鳩摩羅什想得很遠大！他要在翻譯上面就解決這個問題！但是要怎麼解決呢？
鳩摩羅什注意到了，法華經梵文的經題，其實除了"正確的白蓮華經典"以外，還有甚麼？就是：
"坐在法白蓮華上面的佛經"
梵文的法華經有這個意思，這一點竺法護沒有注意到。蓮華在佛教裡面是比喻作佛的果位，佛陀就是坐在蓮華坐上面的。坐在"果位蓮華"上的經典，不就是告訴大家，這就是最尊貴的佛典啊！不言而喻！鳩摩羅什，也很聰明，他用"妙"字點出了這個意思。"妙"字所開顯的東西，可是境界問題，已經超越了正確與否的相對問題，所以自然就沒有了爭論，不僅如此，"妙"字所開展的是"絕對"，是"圓"，是"遍滿"，是"超越"，這讓智者大師傷腦筋了，他花了九十天去解釋"妙"字的意涵。五個字的經題，光是第一個字就讓大家聽了那麼久。但是，我們也可以注意到，鳩摩羅什真的也可算是一位中國文學的文人，光他翻譯的一個字就讓中國人聽經可以聽九十天。所以他的智慧，真的讓人很難以想像！智者大師也不簡單，他看出鳩摩羅什譯語當中有玄機，所以就講了一部法華玄義來。
其實鳩摩羅什還有很多生花妙筆，所翻譯的佛典，恐怕要華梵一起併讀，你才會發現，這個翻譯大師真的是高手！讀漢傳佛教的經典，其實也有不輸給梵本的一面！還有，英文很難能夠翻譯得了！
鳩摩羅什，我覺得，真的重要性，不下於玄奘。可是研究他的學者真的不多，我想，我願意發這個願，一輩子好好努力發揚大師的譯作。
為什麼我說英文恐怕很不容易翻譯得了？因為歐洲沒有道教。是不是？因為歐洲西方國家文化根柢是一元化。所以光是詮釋"妙法蓮華經"，那個"妙"字，很不容易找到一個英文單字可以詮釋得了那個"妙"字。這其實是詩意。你用一個哲學家去翻譯這個妙法，恐怕不容易，這要請一位詩人來翻譯才有辦法。截至目前為止，歐美的法華經英譯本，都是"The Lotus of the True Law Sutra"大家可以想見，真的一點佛教的情趣都沒有！反而比較有歐美那種重視法律的精神。
其實鳩摩羅什，某個角度來講，也是一個很有詩歌才情的人物！光他翻譯的那個"西方極樂世界"這幾個字，我告訴大家，招牌亮出來，大家都會很喜歡，可是你知道嗎？梵文的意思是"安養之地"，這讓你覺得，阿彌陀佛是開一家養老院，而不是大家都想去的淨土。所以你說鳩摩羅什厲不厲害？可是他翻譯經典可是照實來，內容沒有減損多少。很可惜，鳩摩羅什沒有翻譯無量壽經，不然我想也是非常精彩的。至於他翻譯的維摩詰所說經，這部經典把大乘佛教的法門講得活靈活現，真的是把"妙法"給發揮到極致。實在講起來，彌陀經應該是鳩摩羅什看過全經之後所命名的。原文名字並不是阿彌陀經。
事實上，梵本經典本來有一種戲劇的成分在，只是中文比較莊嚴肅穆，所以那種屬於印度的情趣就比較小一點，其實法華經也有這種特色在。實在看起來，法華經序品，如果是用現代手法來表現的話，是佛陀用神通力，在東方的天空劃出一道電視牆，電視牆裡面播放了各個淨土的節目，讓大眾看見了諸佛淨土的成就是甚麼樣子，等於是諸佛菩薩行菩薩道的系列報導。看過的人都會覺得很感動，也都會起而效法。這就是所謂的佛行事業，事實上也是大圓滿的境地。
在日本佛教學界，也幾乎波及到佛教界。事實上日本佛教學界，常常也和佛教界有緊密的關係。曾經有過"批判佛教"的風潮，這股批判佛教的風潮，也曾經影響過中國近代佛教學與台灣的佛教界。他們其實真正在討論的問題，就是如來藏是否為佛教，甚至於禪宗是否為佛教等問題，這就引起了日本佛教界一片譁然。發起這個問題的討論者卻是來自禪宗著名的高等學府，駒澤大學的教師與研究員。他們從梵文與藏文典籍重新審視了中國佛教的經典與教義。坦白講，我個人對於他們的批判精神很敬佩，只是批判出來的結果不是很認同。原因是要研究佛教，不能只拿隻字片語來談，佛教是一個很大的傳統，有言語內的教化，但也有很多言語以外的文化。不可否認，梵文佛典的重現對於佛教研究來說有很大的助益，特別是釐清一些我們對於佛法的認識是很有幫助。但是，釐清語言的問題，與實際情況又是兩回事情，這需要地底考古與佛教以外其他文獻佐證，所以其實我個人寄望於中國新興的考古學發掘，這方面的資料重要性不亞於文獻記載。
但是這些"批判佛教學"的學者，所談的問題，其實是有一定的意義。如禪宗究竟是不是佛教，這個問題來講。我個人覺得，這問題事實上是長期存在於中國佛教內部，我想禪宗行者如何去修持，總得要在四果十地之間取得一個位置，不然教外別傳，與教內外道，坦白講不是沒有這樣的空間。山口瑞鳳曾經寫過一篇文章，我覺得很有意思，就是探討到當初西藏在藏王松贊干布的時代，曾經來了一位從敦煌來的"摩訶衍"禪師，來傳流傳於中國的南禪學說。他的教法，就是屬於"無念"，"頓悟"的禪門學說。在摩訶衍禪師的教化下，大家都致力於打坐修行。但是藏王似乎不是很認同，而且更重要的，當年來自印度的蓮花戒尊者，也不認同這種修行法門，於是藏王便安排了一場辯論大會，讓摩訶衍禪師與印度的蓮花戒尊者一起來辯論佛法。結果摩訶衍禪師在那場辯論當中失敗，於是退出了西藏佛教界。代表印度佛教的蓮花戒尊者取得勝利，於是西藏完全接受印度傳來的佛教。
山口瑞鳳提到，這段故事給我們一個啟發，似乎中國佛教當時走向已經和印度佛教思想有所不同。特別是在八世紀前後印度佛教發展出以因明論式為核心的佛教教理，菩提與佛果可能是不同的兩件事情，甚且有所謂的"佛行事業"等觀念，這是中國佛教所沒有的。其實，中國佛教更早一點曾經也有類似情況，瑜伽行派的著名譯作"攝大乘論"在南北朝晚期由真諦大師翻譯，傳入中國。在南北朝晚期，中國其實很盛行瑜伽行派的論點，這與印度佛教的時尚是同步的，所以後來玄奘西行，也是接觸到瑜伽行派的論點。但是真諦所翻譯的"攝大乘論"，玄奘不是很認同，他認為真諦大師對於瑜伽行派有些偏見，於是又將攝大乘論重新翻譯一次，並且還翻譯了印度論師所註解的攝大乘論。
我看過這段論述，給我一個啟示。如"佛經"這兩個字來講，我們認識到的是"佛經"這兩個字的意義，但是卻未必等同於認識到"Sutra"這個字的意涵。中國對於"經"這個字，定義上是指"官書"，而且是經過權威認同的典籍，是值得崇仰的書籍。但是印度的修多羅，卻未必就是這個意思，它的原始意義很簡單，就是織布上面的"經線"。只是一條線。並沒有中國那種比較崇高的意味，修多羅在印度來講，只是文體名稱，甚且只是口訣式的論述，連餐廳裡面的菜單，也可以叫做修多羅。我舉這個例子，就是說，佛典到了中國，產生一個很有趣的現象，印度的佛典賦予中國化的解釋，既然這些"修多羅"被翻譯成"經"，立刻就有了"四書五經"的地位，所以就有權威性的地位。當然，經是佛所說，所以是這樣認定為佛教最高的指導原則。可是佛在各地講經說法，難免按照當時情境，眾生的需要所說，所以有些地方不免看起來像是"矛盾"現象，好像一邊講緣起空性，另外地方又講有"如來藏"。
這種情況就必須要從具有體系化的諸菩薩論書來了解。當年鳩摩羅什所翻譯經典，與前代大師有不同之處，就是除了翻譯經典以外，鳩摩羅什大師也把論書一起翻譯進來，好像是解釋摩訶般若波羅蜜多經的龍樹菩薩造的大智度論，也一起翻譯進來，還有龍樹菩薩自己造的中觀論，也把青目菩薩的注解一起翻譯進來。這都是為了正知正見所作的功夫。
這倒是值得我們了解，我們所知道的佛典中文名詞，不一定完全等同於印度梵文的表達，有的可以翻得過去，可是有的真的只表達了一小部分，有的又言過其實。這就需要再作一番訓詁考釋的功夫了。
但是還好的是，像鳩摩羅什的譯本真的可信度很高，值得推崇。
我們研究梵本，有一個重要的概念是：大膽假設，但是一定要小心求證。特別是，記得梵本的研究不是為了要推翻漢譯本這個目的。事實上，過去日本學者確實是後來走上了推翻漢譯的這條路上，因為在日本的佛教圈子裡，漢譯本是有相當高的權威性質，僧侶具有相當的經典解釋權。日本，其實是學者帶頭發動一個運動，也剛好也符應了是明治維新運動以後，日本亟欲脫離漢文化影響，希望與歐美並駕齊驅，地位提升，所以佛教界也潛在一股想要掙脫中國佛教影響的底流，"批判佛教"這種討論興起，也不無這種背景。不可否認，日本過去學術界研究梵本，也是有這樣的企圖，就是想要跳過中國佛教的影響，直接繼承印度的佛教，形成新的日本佛教。
我個人學佛多年，看到學術圈這樣不同的想法，也常常在思考這類的問題。事實上，學術領域的研究，正是佛教界內頂尖的精英所作出的。如果傳統文化無法說服這些精英的話，那還有可能說服一般信眾嗎？當然信仰是個人的自由，一般人有自己選擇思想信仰的權利，無須他人左右，這是無庸置疑的。
精英知識分子的質疑，我個人認為是健康的，總比大家冷漠以對要好，至少還有人願意關心。剩下的就是我們應該如何面對這類的問題，提出一個合理的解釋，或是發現了理論上的缺陷。
不過，有趣的是，每當日本學界人士提出了新的質疑，傳統日本佛教的人士也同樣提出相當的反駁與反思，就像是過去有人提出"大乘非佛說"的理論，相對的也出現相當多的佛教界法師提出有力的反駁。不過有趣的是這些反駁性的意見比較少為人提起。而批判佛教的想法被提出，也同樣有相當反對意見提出。
曾經有師兄與末學談到，我們中國佛教在藏傳佛教，南傳佛教如此興盛的時代裡，是否有復興的契機？我想，應該不是中國佛教能不能夠復興的問題，簡單講，佛教能不能夠復興，才是我們這輩佛子們的願心所在。今天這個世界已然是地球村，國家與國家的界線不再像過去那樣，其實任何一個國家能夠興起佛教，對全體佛教徒來講都是好事，都是值得慶賀與隨喜的。剩下的就是他們要選擇甚麼樣的修行方式，與理解方式。坦白講，印度佛教過去也並沒有嚴格去限制中國佛教要如何發展，還讓中國自己發展出了八宗，這八宗裡面，至少就有六個宗派是印度沒有的宗派。想想看，像天台宗，華嚴宗等這些印度沒有的宗派，若是那爛陀寺判為"外道"，那中國人也沒有話講，是不是？印度哪裡有"天台宗"？畢竟佛教的祖國是在印度，而不是在中國的。
不過，我記得中國歷史上有些有趣的記載，那就是中國佛教曾經回流過印度，也就是把印度沒有的思想傳回去印度過。事實上，唐朝時代，不僅印度來了很多弘法高僧，事實上中國也同樣有些法師去了印度。玄奘在那爛陀寺一舉成名，簡直就快成了印度的鳩摩羅什，差點就被留在印度，回不去中國。他曾經也把老子五千字翻譯成梵文，現在收錄在大正藏第五十四冊裡面，其實這是很值得研究的東西，起碼也可以研究出玄奘對於老子的理解，與如何用梵文去表現中國文化。
其實佛教最特別的，就是不去限制一些事情，佛教沒有甚麼"總壇"這類的東西，沒有甚麼在世的教主。更沒有甚麼左右護法，光明使者之類的。各個國家，各個民族都有自己在佛教裡面的偏好。這是很特殊的地方。台灣也是很特別，中國歷史上恐怕很難找到這樣一個時代，幾乎世界上聽過的各式各樣教派，台灣通通都有了。你要找那國的佛教，通通都找得到。末學曾經服務於WBSY，世界佛教青年僧伽協會，要辦一個活動，竟然可以從台灣請到各宗各派的僧伽來致詞，而且不必從國外請來。台灣真的太特別了。
所以這也是一個契機，你說中國佛教如何復興？我看現在的樣子，很像南北朝晚期的中國，當時的中國佛教吸收了來自印度各地與西域盛行的，甚且是來自海線的，緬甸的，越南的，從南到北，都有佛教僧人從各地絡繹不絕前來，也從南北傳各種經典源源不絕地輸入，但是中國人也認為該是要整理的時候了。嘉祥吉藏提出了"三論"為宗，弘揚龍樹菩薩的三部大論，而天台宗的智顗大師，也就是智者大師，更把所有經論整理成了五時八教。其實，這五時八教實在講起來沒有印度佛教的傳承，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中國人有這種創造的本領，好像釋迦牟尼佛轉世來了中國一樣，確實智者大師被譽為"東土小釋迦"，有能力把所有的經教整理成五時八教也是很不簡單的。
看過了歷史上這樣發展，我認為：中國佛教是一個"活著的"佛教。它和中國人一樣，都是"活"著的。中國人似乎很能把握這一點："活著的"，既活潑，又有生命力。很能夠反映時代與人們的需要。就拿懺儀來講，印度佛教似乎只聽說過在僧團布薩的時候才有懺悔儀式，但是中國僧人卻可以把懺悔儀式變成證果的儀式。又拿唸佛來說，印度只有若一日，若二日，乃至若七日，一心不亂的往生教義，中國人卻可以開發出佛七這樣的儀軌。還有所謂"禪七"，這種印度未曾見過的七日禪坐，就要你剋期取證。想想看，中國佛教真的有夠活潑的！假如中國不是諸佛菩薩前來加持，會有這樣精采的演出嗎？對照印度婆羅門教那種千年一日的固定儀式，固定的修行觀念，中國人實在太活潑，太聰明了！
智者大師其實最厲害的，並不是發明五時八教這個判教體系，而是他很清楚地抓住了佛教的要領，跳過層層禪修境界，直取第一義諦，發明了懺儀這個東西。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法華三昧懺儀。大悲心陀羅尼經不是講：觀世音菩薩說，他過去在千光王靜世如來的時代，還只是初發心的菩薩，他想要發菩提心，成就如來果位，那尊如來就教他大悲咒，他才聽到這個咒語，一唸之下，頓超八地，幾乎跳到第九地，就快到了如來這個層級。這個故事讓我們聽起來很像神話，可是智者大師就有辦法把"頓超"實現，那就是懺儀的方式。這個道理是印度佛教傳來的，可是中國人有能力實現，想想看，真的很厲害啊！
當代也有一個屬於中國佛教倒傳印度佛教的故事，雖然不是印度本國，而是尼泊爾的尼瓦僧團，龍樹正法學院的釋迦教授，曾經把中國人對金剛經科判卅二分，又翻譯成梵文，放在金剛經梵本裡面，並且出版。還有一點也很重要，他認為地藏王菩薩本願經是正經，所以也把中文版的地藏經，翻譯成尼泊爾文字在當地流通。
從古代高僧傳與佛教歷史的記載，中國佛教也有其相當特出的一面，連天竺，這個佛教的祖國也有肯定的時候，這說明了只要是認真學佛，照佛陀的教法來作的，都是正知正見，佛菩薩必然讚嘆與護持。管你是哪一國的人，學佛有成都是成就者，又何必一定是某國，也不必一定某個階層。真的是眾生在佛法面前，一律平等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