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,當我進了家門後,娘卻在屋簷下擇韭菜,一副很悠閒的樣子。我問她有什麼活兒干,在一旁的父親說:「沒活兒了——你娘昨天把棉花地裡的塑料布摟完了,前天又用自家腳蹬的三輪車把糞拉到地裡去了,大前天已經和人家合夥把麥地澆了。」我驚訝了,說那些糞得拉多少趟呀。父親看出了我的疑惑,告訴我:「整整拉了八車,這八趟的里程差不多快從咱家到德州了!」
我沒說什麼,想坐下幫娘擇菜,娘卻說:「別佔手了,快看咱家的鴿子、兔子、小黃狗都下崽了!」
我先來到院子北牆邊的兔籠旁。兔媽媽看我來了,把嘴伸出兔籠來,向我要東西吃。看小兔,卻沒有發現,再細看,原來籠子一角有一堆白白的毛蛋,裡面一拱拱的。父親告訴我:「生了九個呢!」面對那麼一大堆兔毛,我驚疑地問:「這該掉多少毛呀?」父親說:「這哪是掉的呀,都是母兔子從自己身上咬下來的!有時『噌噌』地往下咬,看著都怪疼的。」正是乍暖還寒時,北牆下冷風陣陣,可看那些小生命藏在厚厚的毛蛋裡,連我都替它們感到溫暖。
我又來到西牆邊的狗窩旁。大黃狗儘管跟我較熟,但還是警惕地衝我低
吼了一下,見我真是沒有敵意,才慢慢到一邊覓食去了。我數了數小狗,一共五條。它們拱臥在一起,趴在軟軟的柴草上,香香地睡著了,不時發出夢囈似的輕叫。
父親說,大黃快要生產時得了病,是靠吃藥和雞蛋挺過來的。現在,它的奶水不夠,有的乳頭被小狗咬破了,小狗吃奶時,它就疼得叫喚,可還是一邊叫喚一邊讓小
狗嚼。我看了看此時正趴在屋簷下曬太陽的大黃,它正用舌頭添乳頭上的傷口呢。
父親又打開鴿舍的門,讓我在遠處看那些趴在母親羽翅下的小鴿子。我
盡力地看,也看不到,倒是把鴿媽媽看得不安地咕咕叫起來。就在這時,一隻大鴿子飛到一隻看起來已經羽翼豐滿的乳鴿面前,把自己的嘴衝著小鴿子張開,小鴿子
就勢把小嘴伸到大鴿子的嘴裡。只見大鴿子身子抽動了幾下,脖子伸了幾伸,嗉子裡的食物就被小鴿吞了進去,然後,又是依樣幾次。
我是第一次看母鴿喂食,心裡好生感慨。走出鴿舍時,我半是自言自語半是對母親說:「你看鴿媽媽那喂食的樣子好痛苦呢!」這時母親已經擇完了菜筐裡的韭菜,正一手扶腰慢慢站起。她也有些感慨:「要不老話說『當嘛別當娘呢』!」
娘從我面前走過,我看到了她的頭髮。那些頭髮是她在春節時染黑的,如今已經有些干燥有些長了,在頭頂,已經有好大一叢白髮又長了出來,像那些春天裡的麥苗,旺旺地頂著焦黃的葉尖往外長。
娘沒看到我對她的凝神張望,而是一邊往屋裡走一邊用非常愜意的口吻問我:「兒呀,你說,是想吃餃子,還是吃火燒?」
狗寶寶在吃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