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飛妻女何以會禮葬厚待夏侯淵父子?

去年初，新華網發佈了一條消息，稱四川省社科院研究員、中國《三國演義》學會常務副會長沈伯俊先生，潛心研究20年後透露出一個驚人發現：“張飛竟是曹操侄女婿。”全國許多報刊都轉載了這個“驚人發現”，一時間家喻戶曉，婦孺皆知，確實熱鬧一陣子。前不久，有家電視臺的節目中還提起這件事，可見其轟動效應影響深遠。

記得20年前，著名《三國演義》研究專家陳邇冬先生(現已作古)，在北京《光明日報》開闢專欄“閒話三分”，發表了一系列研究文章。隨後結集成書由浙江人民出版社1986年梓行，書名仍用《閒話三分》，書首有著名學者顧學頡、端木蕻良兩先生序文各一。該書中有《張飛妻女與夏侯淵父子》一文，根據陳壽《三國志》和裴松之注文等史料，已考明張飛的妻子是夏侯淵堂侄女、夏侯霸“從妹”，張飛的女兒是蜀漢後主劉禪的皇后。曹操父親曹嵩本姓夏侯，因過繼給曹騰為養子而改姓曹。從血緣關係來說，夏侯惇是曹操的堂弟，夏侯淵是曹操的族弟，夏侯淵的“中子”夏侯霸是曹操的族侄。因此之故，張飛的妻子自然就是曹操的族侄女，張飛乃曹操侄女婿也。沈先生所謂“驚人發現”，其實早已見於陳先生該書，並無任何新發現、新史料。這樣的學術炒作實在是不應該，學人應引以為鑒戒。

根據陳先生該書論述，在漢獻帝建安二十四年(219)，劉備發兵爭奪漢中，與夏侯淵交兵，在定軍山夏侯淵被黃忠所殺。張飛的妻子聞訊後，便“請而葬之”，以盡其孝道。魏正始十年(249)，司馬懿發動政變後，大權獨攬。時任“征蜀護軍”的夏侯霸害怕株連，惶惶然投奔蜀漢，在陰平道上迷了路，因糧草盡絕，只得殺馬充饑，步行又打破了腳，狼狽不堪。蜀漢方面聞報，急忙派人迎接。夏侯霸到了成都後，劉禪親自接見，特地向他解釋說明：“卿父自遇害於行間耳，非臥先人之手刃也。”劉禪還指著自己的兒子云：“此夏侯之甥也。”從此劉禪對夏侯霸“厚加爵寵”，官至車騎將軍，成為了蜀漢後期的重要將領之一。

張飛妻女如此對夏侯淵、夏侯霸父子禮葬厚待之，除了他們之間有親屬關係之外，還有更加深刻的原因。有條極其重要的史料記載，卻一向被學人所忽略，未能引徵。《三國志·魏書·夏侯淵傳》云：“夏侯淵字妙才，惇族弟也。太祖(即曹操)居家，曾有縣官事，淵代引重罪，太祖營救之，得免。”其下注引《魏略》云：“時兗、豫大亂，淵以饑之，棄其幼子，而活亡弟孤女。”由此可知，在曹操、夏侯淵尚未發跡之前，其家鄉遭兵革“大亂”，夏侯淵家中生活極其困難，缺少充饑的糧食，為“活亡弟孤女”，他萬般無奈，只得忍痛割愛“棄其幼子”。後來夏侯淵隨曹操起兵征戰，這“亡弟孤女”留在家鄉，“出行樵採”時為張飛所得，遂以為妻。因此，張飛的妻子不僅是夏侯淵的堂侄女，而且夏侯淵對其還有活命養育之再造大恩。張飛妻女後來對夏侯淵、夏侯霸父子禮葬厚待之，不僅僅出於孝道，而且還是其報恩的表現。
《中華讀書報》2005年12月20日